飞舞的皮带,折断的竹条,拳拳到肉的痛感,视野里只有红与黑并存。
那个黑色的剪影不断施加疼痛,模糊不清的、肮脏污秽的语言镶嵌在空气中。
什么都看不清,什么都听不清,只知道自己就应该被打,只知道自己不能哭喊,只知道自己是在赎罪。
黑色剪影的动作越来越大,也越来越狂暴,视野中的阴影也渐渐被血色染红,剪影虐打中,一段雪白的刀尖从剪影的咽喉刺出,也刺穿了视野中的红与黑。
就像坐着火车穿过隧道,远处的一点黎明越放越大,周围的颜色飞速向后退去,最终融入无边无际的光明,白得和扎入眼球的针没什么两样。
夏獍猛然睁开眼,被光惊醒,映入眼帘的却又是黑暗。
他伸直手臂,拿起放置在床头柜边缘的手机,按亮屏幕,强光使夏獍眯起眼睛——5:01。
把手机扔到枕头边,屏幕的光映在天花板上,周围的空间泛起隐约的灰。
夏獍仰面躺在床上,看着灰色而诡异的天花板,静默发呆,或者说静思。
5:04时夏獍掀开被子,褪下睡衣,开始换衣服。这件睡衣是姐姐买的,脱下很快而且很方便。
5:06换好校服,5:09打理好床铺5:10走出房间。
夏獍没有开大厅的灯,脚步安静地走到厨房,打开厨房橱柜上的一盏台灯。
圆筒形的台灯淡淡地照亮附近的一切,灯光在墙壁上映出坐着的猫的形状。
打开冰箱,从中取出几个圣女果,一袋豆浆,一个鸡蛋和小块鸡胸肉,豆浆是昨天晚上用豆浆机鲜榨保存的,怕吵到熟睡中的姐姐。
夏獍系上围裙,先将豆浆用容器装好放入微波炉,然后开始准备姐姐的早餐。
5:40夏獍准备好所有早餐,放到微波炉里保温,关掉厨房的台灯,打开餐桌天花板上莲花似的吊灯。
他解下围裙,去唤醒姐姐。
没有敲门,轻轻地扭转把手推开门,夏獍静悄悄地走入房间,没有开灯,却能走到正确的道路。
打开床头灯,光线调至最低,昏黄的光线荡起在房间中,落在床上佳人的睡颜上。
那是一张精致绝美的脸,任何人看到这张脸的反应,都与孩童看到美景时的反应一样,什么都不会说、也不知道该怎样说,只能说出“好美啊!”这样庸俗的话。
她的眉毛很细很浓,就像水墨的柳枝,但更像剑划过的轨迹,锋利而凄厉,刃如秋霜。
没有哪个女子的眉会像她一样似剑似刃,所以她的美独一无二,她的英气举世无双。
阿姨曾这样说她:如果花木兰是世间最美的女子,那她一定长得像你。
夏獍就坐在这样独一无二的少女床边,把她将要换上的衣物放到怀中捂着。
一股冷意传遍全身,但他没有任何表情,亦没有多余动作,就这样静静地坐着,候着。
因为他知道姐姐对周遭的环境变化很敏感,只要开灯她就会慢慢醒来,像一只机敏却慵懒的猫。
林如清慢慢地、缓缓地掀开双眸,黑白分明的眼眸在昏黄之中是如此明亮。
她的眼眸轻转,视线也跟着移到夏獍身上。她动了唇,林如清的唇就像新发的樱花,若要描写这样的唇,相信每一个作家都会引用木心的一句诗:
你的口唇极美,可惜你自己不能吻它。
“你为什么不吻醒我?”
林如清问,因为初醒,她的声音懒洋洋的,一个字一个字地挠着人的心。
“因为只有王子才能吻醒公主。”
夏獍把捂热的衣物放到她手边,“姐,你的衣服。”
他没有说什么“我已经帮你捂热”之类多余的话,这些事自己知道就好,她碰到便知,又何必多说。
不喜欢你的人不会因为多说一句而喜欢你,真正喜欢你的人不会因为你少说一句而不明白你做了什么。
林如清坐起来轻笑一声:“我不是公主,所以我只想我爱的人吻我,那你为什么不吻醒我?”
“因为我们是姐弟,而且你还没有漱口。”
夏獍站起,一步步走出房间,“我去洗漱了。今天的豆浆要放糖吗?”
“嗯。”林如清开始脱睡衣。
这个嗯是肯定的意思。林如清很喜欢用一个字来表达自己的意思,可以用来区分聪明人和蠢材,懂她的人和不懂她的人。
林如清喜欢在夏獍洗漱后再去洗漱,夏獍想知道理由,但是林如清从不告诉他。
林如清不喜欢穿裙子,她的衣柜里裙子就只有两条,一条是六岁时的生日礼物,一条是考上高中的奖励。她今天的着装只是一条牛仔裤,一件白色长袖和淡粉即膝开衫毛衣。
林如清的身材高挑纤细,就像初春的桃枝。
两人洗漱完毕,夏獍已经为林如清摆好了所有早餐,他坐在林如清对面,两片全麦面包和一杯牛奶就是他的早餐。
此时的时间是6:00,林如清和夏獍的家他们各自的学校有些远,步行需要二十分钟左右。林如清有自行车,夏獍没有,他说自己步行有助于锻炼身体。
林如清吃得很快,吃完后她就捧着豆浆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,眼睛一直盯着坐在对面的夏獍。眼神平淡自然,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,也没有什么不特别的感情。
林如清看见夏獍双手捏着面包吃时,校服袖子滑下而露出白皙的手腕。
校服也是白的,但和夏獍的白相比就是黑色,他的白透出一股粉意。
夏獍的手指细且长,指甲的形状圆润完美,透出粉红色,光艳艳地像是花瓣,每个人都欲亲近窥探。
许些灰黄的面包细屑亲在夏獍的唇边,这样的颜色落在纯白上是污秽的,但正是这样的颜色衬得白色更白,粉色更粉。
这时候的林如清忽然想起一句古文:出淤泥而不染,濯清涟而不妖。
她细细品味着这句话中的每一个文字,似乎明白了什么,但又似乎缺少些什么,出什么而不染?濯什么而不妖?
林如清从未想过,这句家喻户晓的名句删掉四个字后会变得如此有深意。
林如清看着夏獍,默默填上了自己的答案,她默默嚼文嚼字,觉得自己真恶心。因为要把那两个词所指代的东西滴洒到这么精致的孩子身上,太脏了。
随即她又觉得自己真可笑,世上任何美丽的事物都没必要收敛自己的美丽。夏獍也没有必要自发自动地把所有的性吸引力敛进潘多拉魔盒里。
哪怕他的吸引力已经到达足以致人犯罪的地步。虽然他自己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。
也许这样也好。
林如清知道夏獍的知识储备量。因为夏獍一切所会所知的都是从她那里吸收去的,她教了夏獍很多,却唯独没有教他任何有关性的知识。
十四年,一句也没有提到过。
像夏獍这么天真的孩子……
林如清觉得自己似乎没必要教导夏獍如何收束自己的吸引力,她的床,可以是夏獍唯一允许肆意散发吸引力的地方。
一个被允许可以展示自己美丽,允许肆意散发自己吸引力的地方简直是个天堂,夏獍一定会喜欢的。
因为林如清自己就很喜欢。
“走吧,姐。”
夏獍吃完了自己的早点,对捧着个空杯子的林如清说。
我可以慢慢教他,让他亲眼看看男生和女生之间有什么不同,让他观察女生的身体究竟是什么样的,让他知道自己的下体会发生怎样的变化……
“好。”
他是那么天真的一个孩子,那么干净那么纯洁,像雪像白纸像初生的羊羔,需要有人帮他,需要有人教会他如何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,这也就意味着必须有人把他弄脏。
世界是脏的,不容许有这般干净的生命存在。
一节节的楼梯似乎永远也走不完,林如清看着前面一格的夏獍,他逆着光走。
但就算逆着光夏獍也是白的,白得刺眼,白得不由得令人生出某种欲望。
真想把一切烦恼、一切压力、一切琐碎、一切被死死压住的想法都一起喷到他的身上,他的嘴里。
我会是唯一的那个人。
林如清告诉自己。
…
…
…
Ps:重新润色了一下曾经的章节,这些旧章发完以后,就变成两或三天一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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